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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帮助那些可怜人。帮助他们夺回一切,那些可怜的家伙……”

“你呢,小先生?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那些已经失去的?”

陈韶侧了侧脑袋:“我还要赶路,要是你真的不知道便雅悯王子在哪儿,我就走了。”

女巫沉默片刻,缓缓叹了口气。

“那好吧,待会儿见。”

女巫的这句话让人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陈韶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棕马。

“我们现在要往哪儿走?”他轻声问。

马蹄在原地踏步几下,还是顺着溪流的方向往下游走去。

路过女巫时,她仍旧安安静静地坐着,漆黑的长发在月色下闪着幽冷的光。

从小溪过去,转过一块巨石,女巫的身影就被他们抛在了脑后。

不知不觉间,骨白色的荆棘重新充盈在四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稀少的树木表皮更加干枯了,从皲裂的树皮间渗出深色的液体来,眨眼间就凝固了。

踏、踏、踏。

这片荆棘丛林又恢复了宁静,只有马蹄声幽幽回荡。

“太奇怪了。”陈韶把猫从马的鬃毛里拎到面前,疑惑地开口,“我没感觉哪里不对劲,女巫是这么和善的设定吗?”

说着,他摇了摇猫:“你觉得呢?”

“要是真那么和善,市务局的那群叔叔阿姨应该不会树那个牌子吧?”

猫挣扎着落了地,一言不发地窜回了马背上。

“待会儿见、待会儿见……总不会是必须帮她这个忙,才能去下一个地方吧?”

陈韶没放过它,伸手又揪出来,依旧放在脸前头问:“你说话啊,你又不是不会说话,为什么不跟我说话?快说话!”

面对偏执的未成年人,讲道理是没用的,猫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不得不舔舔爪子开了口:“很抱歉,但我对这片森林并不了解。”

没等陈韶再问,它就老实交代:“了解也不能说……这是规则。”

啊……对,这个之前在家的时候,哥哥说过的来着。

那就没办法走捷径了,好烦。

陈韶撇撇嘴,松了手,继续沿着荆棘的空隙往前走。

十多分钟后,眼前的荆棘丛再次模糊起来,女巫黝黑的长发依旧在地上蜿蜒。

只不过这一次,有两个。

多出来的那一位坐在小溪边上,双脚搁在溪水里,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她有着一头温柔的棕色半长发,面容柔美,正哼着轻缓平和的不知名调子。

“晚上好,小先生。”

女巫们没有抬头,却一同开了口,伴着敲击声和依旧响着的曲调。

“……晚上好。”

饶是怪谈思维下的陈韶比人类思维下的要直接莽撞许多,也能意识到事情不妙。

女巫之森的女巫……影响居然是累加的。

一旦遇到一个,如果没有立刻摆脱,就会被一直纠缠下去……直到他顺利离开女巫之森,或者说,顺利离开童话王国。

但棘手的事就在于,特事局给的规则里,可没有说是要全部避开,还是一个个解决啊。

还是说,都可以,所以不必提?

“请问你们知道便雅悯王子在哪儿吗?”

“他住在百合花园。”棕发女巫的声音很虚幻,仿佛是从溶洞里传来,“那是个适合生活的地方,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那里有多远?”

“只有没有家的孩子才能到那里去。”

陈韶皱起眉。

那他肯定去不了。

但是这样的话,就没办法问便雅悯王子矮人小屋和特丽莎女巫的事情了……

至于直接问这些女巫?鉴于立场不确定,总觉得会有很大风险。

嗯……特丽莎女巫的事情不能问,但是既然矮人小屋写在总规则里了,那或许还是可以问一问的?

“那我能去哪里呢?”陈韶问,“森林里一座房子都没有。”

敲击声停了。

陈韶立刻看向敲锤子的女巫,对方已然站了起来,黝黑的长发不知何时变长了,直垂到地面。有几个瞬间,几缕发丝似乎自己摆动了。但等陈韶仔细去看时,又像是错觉。

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代表这什么,他就感觉后背一凉,月光下有影子笼罩住他,棕发女巫站在他的身后,右手在他头发上轻柔地抚摸。

是……妈妈的手。

陈韶睁大了眼睛。

这只手很温暖,抚摸的力度不轻不重,让人有些昏昏欲睡。女人脖子上生长着的那张嘴温柔地哼唱着歌谣,快乐,宁静,珍惜。

“我的孩子……”

她爱惜地喊着。

欢快的神色跳上了陈韶的眉梢,他恍惚间看见了妈妈穿着红裙子微笑的身影,厨房里传来了哥哥的抱怨声,沙发上沉睡的爸爸正打着呼噜。

“在外面真辛苦呀。”棕发女巫温和地说着,“还是休息休息吧。”

辛苦……确实很有些。

顾老师再也见不到了;想瞒市务局的笨蛋,结果自己成了笨蛋;喜欢的护士阿姨也死透了。

总是失败,总是失败。

我想回家。

但是……

我不是你的孩子。

你要把我从我的【家】里带走。

“你要把我从我的家里带走吗?”

陈韶抬高手臂,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女巫的手腕。随即,他仰起脸,和身后的女巫对视。

“你要把我从我的家里带走吗?”

让它消失让它消失让它消失让它消失让它消失——

微弱的人类意识还在不断提醒它攻击女巫可能的后果,但也很快就消失在意识深处。

棕发女巫的面容霎时间扭曲了,却是因为痛苦,只是生理上的痉挛和抽搐。相反,女巫依旧保持着那种温柔的笑意,右手静静地抚摸、抚摸。

夜风忽而停了。女人手掌的温度似乎在停留在头上,人却已然消失不见。空地又一次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荆棘林,就好像刚刚到一切又不过是一场梦。

陈韶依旧僵直地站立在原地,半晌,他才卡壳似的转着身体四处看了一圈,无神的眼睛在搜寻不到任何人形活体后,才垂了下去。

“好讨厌。”

他问猫:“我能吃掉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