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秀山上东坡，虞家炼器堂所在。
平素到了晚上，漆黑一片、几乎没有半点声响的虞家炼器堂在建成三十多年后，迎来了第一个彻夜明亮的夜晚。
炼器堂大堂有两千多平米，层高九米九，两边呈弧形，有供人小坐的休息区，而休息区分上下两层。二楼是虞砚骏虞砚骁兄弟招待贵客的贵宾区，一楼则是大众区。
炼器堂建成之后，虞家兄弟不曾在二楼招待什么远道而来的贵客，一楼倒是偶尔会有请沈航炼制灵器、法器的人在此等候。
但大多时候，这炼器堂这大堂除了值班的、清洁的。没有旁人。
如今，形同虚设的大堂坐了将近四十号人。
有像皇甫洹、李奇海这种一直追随虞砚骁、不曾离开、如今已经成了虞家一份子的。
有像沈航兄妹、秦毅南这种带着亲眷、组建了自己的家族，依旧以虞家兄弟马首是瞻的。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足够份量的。
而他们都是得了消息，特意来一睹高人风范、围观高人炼器、见证法器成功炼制的。
他们人手一杯茶，一边慢慢品茶，一边等候高人驾临。
茶水是虞砚骁发了话，虞砚骏捂着心口、咬着牙盯着人泡好了端上去的。
每桌一壶茶，每一壶茶水不多不少，只能倒八杯。
如此精打细算，却没人觉得他小气——灵泉水冲泡的金毫灵茶，就算一壶茶里只数着放了三根茶叶，用的还是稀释过的灵泉水，但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的，都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一杯茶价值几何。
“阿骁~”坐在二楼、看着楼下难得热闹的虞砚骏满脸从容，一副尽在掌握的架势，但小声说出口的话却透着心虚：“这都已经过了九点半了，高人前辈还没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才……”虞砚骁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才九点四十七而已，还没到点呢！”
虞砚骁也是一副从从容容的样子，但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就在十分钟前，在场的众人翘首以盼却不见影子的“高人”才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可不可以过来了，而后又一次被他要求“再等一等”、“掐着点出现最好”。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着急？
“我知道还没到与高人说好的时间，但我这不是……”虞砚骏从容淡定的说着底气不足的话：“要是姓夏的没掺和，我也不会心焦。”
虞砚骁知道虞砚骏担心什么，无非不过是担心高人爽约，会让满怀期望的众人大失所望而已。
昨天晚上，沈航和李雁回离开青秀园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但“高人”拟定周五，也就是今天晚上为已经定下来的三家开炉炼器的事情还是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当然，知道这个消息的并不多。
除了几个抓住机会、拿了材料给“高人”过目，提出设想，当场得到“高人”设计图、也得了“高人”帮忙承诺的几个幸运儿之外，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暂时充当接待生的皇甫洹、虞剑星、虞砚骏父子以及夏家。
以虞砚骁对夏家人、尤其是夏睿晔的了解，皇甫洹安排青秀园那住所的时候，夏家那边就知道这件事并派专人盯着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没有交待皇甫洹隐秘行事，甚至还示意他把事情办得漂亮些、好看些。
然后，在夏家人的推波助澜之下，短短半天，这件事情便传得人尽皆知。
“大哥，相信我，高人不会让任何人……不，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虞砚骁神色淡淡的：“至于夏家，注定是要失望的。”
“你早这么说，我心里就有底了！”虞砚骏有被安抚到，而后，眼神一紧、表情冷了几分：“夏睿霖来了，我去迎他一下！”
虞砚骁点点头，看着虞砚骏笑呵呵、一脸和气下楼，朝着在炼器堂前故意驻足、等着人亲自迎他进来的夏睿霖，夏睿晔亲弟弟。
相隔五十多米，虞砚骁依旧将虞砚骏和夏睿霖的寒暄听得清清楚楚，他神色未动，就那么稳稳的坐着，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上门都是客……志平，重新泡茶，泡壶好茶！”
“是，二叔！”虞砚骏长子虞志平应诺，却又有些心疼：“桌上这壶也才第二泡，将就一下不行吗？”
虞砚骁淡淡的看他一眼：“你说呢？”
虞志平叹息一声，好吧，他知道不能将就，但……
想到以滴计数的灵泉水冲泡有价无市的金毫灵茶，却用来招待不请自来的黄鼠狼，他就心疼得厉害。
就算灵泉水按照一比一的比例稀释过，他也很心疼。
但他从不敢也不会质疑虞砚骁的决定，这次也一样。
倒是也过来，一直在坐另一桌的虞剑星眼睛亮了，笑呵呵的凑过来：“二爷爷，那这一壶茶……”
虞砚骁无奈的笑：“便宜你了！”
“谢二爷爷！”虞剑星大喜。
虞砚骁将茶叶拿回去之后，虞砚骏每日都会泡一壶茶，每次都有他的份，这灵茶水有多好，他是最清楚的。
夏睿霖上来，看见的便是虞剑星将虞砚骁面前的茶壶拎走，欢喜无限的样子。
“剑星这满脸得意，可是虞二哥手一松，又漏了什么人宝贝给你？”夏睿霖打趣一声。
夏虞两家私底下矛盾不断，都想压对方一头，但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和平，有的时候还会故意亲近，夏睿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和虞剑星说话了。
“夏叔~”虞剑星叫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茶壶：“我二爷爷为了招待您，让我爸重新泡茶，他和我爷爷没喝完这壶就赏我了……我这也算是沾了夏叔您的光！谢谢您嘞~”
聚秀山这边的称呼很是有趣。
夏睿霖失笑：“一壶茶而已~”
“是啊，只是一壶茶而已！”虞剑星笑嘻嘻的：“茶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我二爷爷赏的！”
夏睿霖眼底微闪，虞砚骏打了个呵呵，招呼他坐下。
等着虞志平烧水泡茶的间隙，夏睿霖很刻意的抬腕看表：“哟，这都九点五十五了……虞二哥，那位擅长炼器的前辈高人不是说十点给人掌眼，而后开炉炼器的吗？怎么到这会还不见人影了呢？”
虞砚骁抬眼看他：“对，说好十点的。”
夏睿霖呵呵一笑：“虞二哥，高人不会也爱掐点吧！”
“怎么？不可以吗？”回答他的不是虞砚骁，而是微光一闪，忽然出现、整个人都朦朦胧胧、谁都无法看清楚的轻寒。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寒气：“虞真人，这是在埋怨，觉得我来迟了，让你们久等了吗？”
“前辈~”虞砚骁起身，恭恭敬敬的作揖：“晚辈恭迎前辈！”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轻寒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带着不悦。
“前辈~”虞砚骁毕恭毕敬：“前辈不曾来迟，是晚辈等人来早了！”
“算你会说话！”轻寒满意的微微颔首，冷冷的“看”了夏睿霖一眼：“带路！”
“是！”虞砚骁亲自朝前引路，带着一身高人气势的轻寒缓步下楼。
“怎么样？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吧？”轻寒得意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虞砚骁可以想象，藏在障眼法之中的定然是一张得意洋洋的俏脸。
虞砚骁憋笑点头：“演得不错！”
“那是！”轻寒得意死了，真心觉得这装高人也挺好玩儿的。
楼梯口，沈航带着几个人恭迎，她和虞砚骁交换了一个眼神，虞砚骁让到一边，将引路、将另外三个人引见给轻寒认识的差事让给了沈航。
沈航引着高人进了为她准备好的炼器室，因为“高人”出现骤然安静的炼器堂大堂又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被“高人”如实质一般、带着冰冷寒气的目光定在当场的夏睿霖也走了下来，盯着几人消失不见的方向，讪笑一声：“虞二哥，不是说这高人性情随和、特别好说话的吗？我怎么没那感觉呢？”
“都被质疑了，还不能让人有点小脾气吗？”虞砚骁语气淡淡的：“被人怀疑，还没性子，那不是心情随和，是软糯可欺！”
“高人没有因为不悦，拂袖离开，已经是好脾气了！”虞砚骏补充一句，又问：“阿骁，我们在这等吗？”
“当然！”虞砚骁点头。
“夏老二，你呢？”虞砚骏朝着夏睿霖微微挑眉：“当然，我知道你不爱耗时间干等，可别勉强自己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