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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视线从王承勋身上挪开。

不提了。

沈烈便又往周围看了看,再往下数便是冯保了,冯公公勉强算是半个总经理的人才。

可是这位冯公也太老了,精力不济,也指望不上。

一时间。

沈烈竟无语凝噎。

此时。

王承勋终于放下了茶碗,先向着皇上,皇后拱了拱手,然后便催促道:“贤侄,缺什么就说吧。”

大伙都挺忙的,别在这耗着了。

沈烈便只好老实巴交道:“我缺人。”

人才!

如今这大明朝野,满口大道理的圣人门徒遍地都是,可懂技术,懂管理,懂经济的人才,那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于是帝党众人便一时无言,竟被这问题给难住了。

就连万岁爷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于是乎,堂堂大明天子和一群重臣,便大眼瞪小眼的尬住了。

“这经济致用之学……”

帝党们一脸的尴尬。

这玩意儿……

大伙是真的不懂,从天子到内廷总管,再到总兵,卫指挥使,对近代工厂的理念完全是一片空白。

两眼抹黑。

那一脸茫然的样子让沈烈直叹气。

此时。

生平第一次参加这御前会议的白广恩站起身,忐忑道:“微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万岁爷便劝勉道:“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白广恩便大胆的建议道:“不如……请陛下宣一道口谕,让翰林院的翰林们来议一议?”

话说完。

众人再次哑口无言。

万岁爷面色有些别扭,却也只好安抚了几句:“知道了,爱卿……坐下吧,且稍安勿躁。”

你可算了吧!

别人不知道,皇上还不知道么。

翰林院那些人更不靠谱,他们自幼学的也是经世之学,不过确是经世致用,而非经济致用。

经是四书五经的经,虽只有一字之差。

却离题万里。

没奈何。

沈烈只好赶鸭子上架,沉吟着,打算让司礼监那几位管账的总管太监,先去左卫顶一顶。

这也比翰林们的能力强!

可别小看了这些总管太监,好歹也是在宫中度过内书堂的,从小在内书堂里读书认字,然后……

便会被送到十二监,四司,八局充当文书账房,一步步从底层爬起来当上了总管,也是一件很难的事。

别的不说。

记账,打算盘,管理都是一把好手。

这就不容易了!

说起来这大明最出色的管理人才,竟然是宫中的一群太监,只怕是管仲,商鞅,刘瑾,严嵩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话音落。

朱翊钧眼睛便亮了起来,赞道:“这个法子好。”

一不做,二不休。

沈烈索性又奏了一本,请陛下在西苑讲武堂旁边,再开设一个商业学堂,挑选聪明伶俐的小太监当学徒。

可问题来了。

这个商业学堂里没有老师,沈烈便提出让义妹岳玄儿,和几位户部的主事来做……

好不容易解决了管理人才的问题,帝党重臣们又开始了下一个议题,关于铁料,硫磺的问题。

说话时。

沈烈便向着皇上使了个眼色,撇了撇嘴,万岁爷心领神会,便向着漕运总兵王承勋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王爱卿……你看?”

王总兵一哆嗦,苦着脸,却很识趣的起身应道:“是……微臣明白……一个月之内必有一批精铁运到。”

懂。

这就是要摊派了么。

果然。

王总兵的懂事立刻换来了万岁爷的笑容和嘉许,这诺大的龙船上,立刻变得和睦了起来。

一旁。

白广恩忍不住直咧嘴,他觉得这御前会议的气氛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皇上和沈大人一唱一和的算计王总兵。

从王总兵的神色来判断,此刻他心中一定是发苦的。

“这皇差……不好干呀。”

此时意兴有些阑珊,解决了一些棘手的难题之后,沈烈知道他必须出一趟差,去向西洋人取经了。

他没得选择。

大明没有的技术,西洋人有,大明没有的枪炮工匠,建立近代陆军最需要火器教官,西洋人也有。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沈烈还是提出来要出一趟门,去壕境,找那些葡萄牙人取经太远。

去一次旷日持久。

除了壕境之外,要想找到合格的西洋工匠和军事教官,那就只有去近一些的琉球。

话音落。

虽然说对于向西洋人取经这件事,万岁爷心中多少有点不爽,可还是点头答应了。

反正大明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当明军在嘉靖年间的在对外战争中,第一次接触到了来自佛朗机国的快炮,以及来自奥斯曼土耳其的先进火绳枪。

便被西洋人犀利的火器所震惊,然后大明朝野便痛定思痛,开始了潜行学习,奋起直追。

早有能臣庞尚鹏在《军政事宜》中指出:“军中最利无踰火器,火器之利又莫踰于鸟嘴铳、佛郎机者”。

如今到了万历年间,这已经是朝野上下的普遍认识。

这种清醒的认识,从对新式火器的形制和性能的认识,深入到根据实战需要进行的改进。

终而形成理论化的着作,是火器知识从器物层面到观念层面的巨大提升和凝练。

如嘉靖年间总督宣府、大同、山西三镇边务的翁万达,则在熟练掌握佛郎机铳的基础上,结合应对蒙古骑兵冲击的现实需求,研发出百出先锋炮这种利于士兵服习和使用的新式火器。

故此,对于如今的大明天子,又或者冯保,王承勋这样的重臣来说,沈烈的提议倒也并无不妥。

“速去速回。”

随着万岁爷站起身,叮嘱了几句,这场意义重大的御前会议,便在意兴阑珊中散了场。

午夜。

沈府内宅。

夜半无人时,辗转反侧,略有些憔悴的张静修,不免轻声埋怨了几句:“非得走么?”

沈烈点点头,轻声道:“嗯。”

轻抚着娇妻如云秀发,沈烈轻声道:“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一两个月,为夫便可回转,你且照料好岳丈便是。”

张静修无奈,只得低声应了。

夜半无声胜有声。

而沈烈目光幽幽,却好似已经看透了空间,看到了同时代,正在发动统一东瀛之战的丰臣秀吉,还有一个个手持铁炮的倭兵,正在前赴后继的冲向了一座座东瀛山城。

不能再耽搁了。

一转眼便是两天后。

天津卫码头。

脱下了戎装,换上了一身上好织锦,沈烈带着维克托,白贞贞二人,还有十余名护卫登上了一艘平底海船。

而正前方护航的,便只有几艘可怜巴巴的网梭战船,吃水七八寸,上有战兵四人,鸟铳三杆,佛朗机小炮一门。

瞧着这几艘小破船,沈烈哑口无言,在心中骂骂咧咧了起来,就这几艘内河小船能出海护航么?

可是没办法。

这已经是漕运总兵衙门为数不多的家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