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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多两分钟的时间,三三对阵就变成了一对三——让松井直树特别不能接受的是,他很看重的龟田五郎,这个刺杀术在整个大队能排进前五的手下,最后关头,居然会成为“惊弓之鸟”——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偏偏,那个看上去一脸呆像的中国士兵,还在“咔咔”的扣着扳机——他是在嘲笑自己吗?!

松井直树一念及此,嘴里不禁再次爆出日本国骂:“野郎(混蛋)!”\0

松井直树恼羞成怒,朱弘文则笑了。

笑着,他学松井直树的语气,对松井直树说:“你的,不行!”

桂永清说他是教导总队的福将,照他这个说法,那耗子就是“死”字营的福将了。

一个怒骂,一个嬉笑,两把长刀,再次在空中拉出了湛湛寒光。 人的一生,总难免遇到这样的场景,不管当事人愿意与否,也许只是惊鸿一瞥,但从此就像镌刻在了大脑中一样,不管历时弥久,只要想到,便会瞬间浮现,恍若昨日。

比如此刻高高在上,拥有上帝视角的小林冈次郎;比如站在富贵山上,眼睛里发着光的楼迪善;比如饶金泉还有他带领的兵……

一幅白底黑字,上书一个大大的“死”字的白布迎风招展着,白底上面,殷红点点。白布四周,站着十几个腰杆笔直的战士,他们静静地站着,浑身上下,缠绕着一股悲恸却又决绝的气息。

朱弘文笔直站着,身上的军服被拉开好几道口子,断口处,棉絮飞舞;他双手各执一把日本长刀,其中,右手所握断了半截的刀身上,鲜血滴滴滴落,断刃刃口所指,地面上一片褐红的血渍。而在他的对面,松井直树双手抱住自己的脖颈,以一种跪拜的姿势趴在地上,指间,殷红一片。

这幅画面对小林冈次郎的冲击极大,乃至于,他看到那半截刀身上有鲜血滴落,都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坠地声。

于乔根弓腰驼背,身子趴在没了枪刺的三八大盖上,借助三八大盖的支撑,这才没有瘫软下去;他握着三八大盖的手抖得厉害,两只脚更不停打着颤;他大张着嘴巴,嘴里和鼻孔里水汽吞吐,胸膛随之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对面,岛川正名跪在那里,胸口插着自己的那把日本长刀,双手垂挂在身体两侧,被自己的日本长刀托着,才没有趴伏在地上。

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一个“死”字营战士的钢盔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瘪痕,他却依旧死死的抱住一个日本兵的左脚,而这个日本兵,身上最少被开了三个洞,全身都被血给染成了褐红色。

一个心口后背全部被鲜血染红的“死”字营战士半蹲在那里,双手抱着自己心爱的中正式,还保持着瞄准姿势,但从正面看,会发现,他的右眼虽然睁着,但是里面已经没有了色彩……

一个浅浅的弹坑附近,三个“死”字营战士,两个鬼子,他们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他们的手都还死死抓着自己的武器…… “赢了?我们赢了?”李秀花喊,喊着,他察觉到不对,声音渐渐减弱,终于,他站住,然后茫然四顾,嘴里喃喃道:“我们赢了?”

像李秀花这样没心没肺的单纯孩子不多。 更多的“死”字营战士,他们知道自己打胜了,他们也很想喊两嗓子,可是,因为满眼所见,都是曾经鲜活现在却死寂的面容,他们的身心,便全部被悲恸情绪给填满了,再也没了其它多余想法。

“冲啊!兄弟们,杀!”

有喊杀声忽然在他们身后炸响,李秀花回头看,看到一群和他们穿一样军服的兵、军官,声势浩荡地冲了过来,他忽然委屈得厉害,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滚滚而下:“特么的,你们要是能早点出现该有多好?!特么的——”

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重重拍上他的肩膀,他看过去,正对上朱弘文通红的眸子。

朱弘文:“别哭了,我们赢了!”

然后,他扫视四周,喊:“所有人,立即搜寻受伤兄弟,带上他们,撤!”

赵才根走过来,问:“兄弟们的遗体怎么办?”

朱弘文脸上的咬合肌挣动两下,然后,用缴获自松井直树的日本长刀朝天上指了指,说:“来不及了。” 天上,小林冈次郎驾驶的侦察机正在远去。

“鬼子战机飞走了,不是好事吗?”

“好事?你觉得可能吗?侦察机航程极远,如果我猜得不错,他应该是迎接之前返航补充弹药的敌机集群去了。看来,我们这一次确实把小鬼子打痛了!”

朱弘文猜得不错,小林冈次郎忽然返航,正是想要针对他们。

小林冈次郎的想法很简单:“这样的中国军队,绝对不能留,大日本帝国陆军是不可战胜的!绝对不能让中国军民看到有战胜我们的希望!”

“战利品怎么办?我们杀了这么多鬼子——”一个少尉排长跑过来问朱弘文。

“保住命再说!”

“我们赢了!”

“惨胜而已!快快快——”

赵才根看向满地捡取战利品的二团士兵,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秀才,我不甘心!这帮龟孙,打仗像锯了腿,抢战利品倒是变成了疯狗!

丢他龟母!战利品要是全部被他们抢去,他们再据此抢我们的军功怎么办?” 朱弘文早就注意到了。他淡淡地说:“只要他们有命拿!”

顿了顿,他喝道:“别拖延了,执行命令!”

然后,他见赵才根还有些犹豫,靠近过去,说:“老赵,你知道我的,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我气量很窄的!” 赵才根看看他,对上他通红的眸子,重重点头,转身跑了开去。

“死”字营带上轻重伤员,也不打扫战场,直接撤离。二团的军官里,有原本担心要和他们起冲突的,见状,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有军官嗅出危险味道,便去找饶金泉,请示是不是也跟着撤。 饶金泉手下的军官都能察觉到异常,饶金泉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不过,他在用望远镜向东南方向的天空打望一阵,只看到小林冈次郎那架侦察机的影子后,又听了听无名山方向传来的枪炮声,再扫一眼遍地鬼子尸体的战场,想着这些都是战功啊,累累硕硕,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贪.欲,咬牙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安全起见,多派几个了望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