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乘听见云之此言，愣了愣，面露难色，转头看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耸耸肩，“我也觉得，能救活就该收手了。是不？”
宋乘道：“稳妥些好。再历万世劫，我也情愿的。”
云之呵斥道：“不许！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宋乘笑道：“虽然辛苦一些，但历完劫也不是没有益处呀，哥哥你看，天宫能打得过我的寥寥无几。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连柴米油盐都要犯愁的不懂事的凡人了，我也很厉害了，可以保护你，你不用再像之前一样独自回雪山了，我会和你并肩而行。永远会陪着你。”
云之本想自己将事情解决，免得牵连了宋乘。可如今岂非早就牵连进来了？
他现在只觉得，只要宋乘不去历劫被做成人彘，不历经苦楚地流浪，什么都好。
云之连连答应，“那就这么定了。”
宋乘腼腆地笑着。
青衣男子反复思量着之前的话，喃喃道：“这里有几千条死魂没回来？”
黑衣男子点点头，满不在乎地说道：“是啊。”
青衣男子看向云之，眼底带着悲悯众生的神性，他温和问道：“在下祝祈，身边这位乃是鬼君扶幼。”
扶幼闻言，傲气凌人地仰着头。
祝祈这不咸不淡的性子，倒让云之想到扶月君，不自觉多了分尊敬。
“在下云之，也是雪山的迭离。此来本是求证复生之法，也是为了将锦囊里的舟幽灵送来。”
“复生么，不过就是换命。”扶幼道：“你送来的这些魂，放心。该罚的一个也跑不了。”
云之知道船上的前因后果，自然知晓扶幼口中“该罚的”是谁。
宋乘附耳告诉云之，这里的两人都是可信的。毕竟不属于他们所在大陆的任何势力。
云之点点头，做足了姿态朝着鬼君问道：“阁下可能知晓生平？我虽被换了命，但记忆却有一部分的残缺，若是阁下能告知……不知可要什么东西换？”
话落，却听见一声嗤笑。
“你们狐狸都这么蠢？”扶幼道：“你旧事未清，又想添新账，还的起么。”
扶幼叉着腰，朝祝祈看了一眼，说道：“我不是好人，他是，求他。”
扶幼朝着扬扬下巴，便背过身离开，坐到了远处。
祝祈面露歉疚，道：“抱歉，他在与我赌气。上一回给凡人教了魂术，被我教训，心里一直不服气。但我们并不能知晓你的生平事迹。”
扶幼隔的远远的也要插句话，“老子又不是阎王那手眼通天的老妖精！当然不知道！”
“不知晓哥哥的生平，那找人呢。”小宋乘道：“可知归日？以及二十八星宿的消息。”
扶幼本听到要找人，坐正了身子，宋乘后话一出，他又倒回椅子里，倦怠地说道：“你们一行人，怎么各找各的。我问他们要找谁，一个个的基本都说的是同行人的名字，我也说了，只能问一个，多了不行。这狐狸可已经问过了。”
其余人也分散开，按扶幼所说。原本要找主人的君君应当是报了白江江的名字，至于白江江更不必说了。
小宋乘道：“我还没说过找谁，我找归日，可否探一探？”
扶幼猛一抛手里的铜钱，又抓回手中，对着宋乘含笑道：“你还真会钻空子，行，我说一不二。”
话落，扶幼从镜子里召出一帘水。
一面水镜浮现在众人眼前。
随着许多碎片闪过，云之注意到，大部分的生灵都不曾见过，那些不是他们所在的地方，看来这冥渊不只是他们这边的冥渊，别的地方的魂也会往这冥渊中来。
他甚至怀疑瞧见了之前扶幼所设赌局上，提到之人的书信。
他们所处于的世界，不过是冰山一角。
一个画面定格后，云之立刻看出这是依然沉底的雪山。
看到血殿之时，祝祈眉头紧蹙。
“就在这。”扶幼道。
“在雪山？”
“原来这个就是雪山。”扶幼啧啧叹道：“血山呐，之前还有阵法，难怪魂过不来呢，这么多魂一并限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自然抱团咯。”
云之眼睛在显示出来的画面各个地方都仔仔细细看过，才喃喃道：“为何瞧不见在哪？分明说是没死的。”
扶幼道：“谁知道呢。”
如今雪山的构造特殊，只放出一个金殿的模样，就是整个雪山都得翻过来找。
但好歹知道他在雪山了。
归日失踪，结果真的在雪山。这又是因何？难不成真是他所为，去而复返之后，也被云之自己压在了雪山。
然而，一切仍是猜测。
祝祈看着金殿，没忍住碰了水帘，手指勾出的弧线转瞬即逝，他说道：“这几千条生命，可是为人所害？”
宋乘道：“是。”
“咦？”扶幼躬身凑近宋乘，“真的假的？”
云之将宋乘抱起来，无声中隔绝了扶幼的凑近。
扶幼道：“来活了来活了！这是谁干的？”
“……”云之道：“我们若是知道是谁干的，也不会在此处找了。”
扶幼嘿嘿一笑，说道：“还要找谁，尽管说。”
云之与宋乘对视一眼，虽不知为何扶幼来了兴趣，但对他们并不是坏事。
云之道：“陇宿，后化为二十八星宿。”
水帘一片清澈，毫无消息。
扶幼道：“星宿虽在，但意识早就消亡了。况且若是找凶手，是不是得知道凶手的目的？可惜阎王那老妖精不在啊，否则探探你丢失的记忆，说不准凶手就在里头。”
“为何残害雪山。”宋乘抱着云之脖子，问道：“哥哥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云之道：“多了去了。”
宋乘：“……”
“但，都是小打小闹，最多也就上门来骂我，不至于到这等地步。而且，将躯体一一分开，倒像在研究着什么。”
扶幼在一旁听着，忽然插话：“分尸！这么刺激？下回我也这么干。”
祝祈：“……你若如此，真要臭名远扬了。”
“不是仇，便是利。”宋乘道：“雪山的传说说得玄乎。”
“要剖心剖丹的，只有起死回生。”
“当时的天宫，谁有这个目的？”
云之叹了口气，“这很难说，许多神仙总有心里放不下的人，藏在心里几千年几万年都不宣诸于口，也都是有的。”
扶幼也跟着叹气，“那线索不是又断了？你们那边的神仙也不咋地啊，搞这出。”
“但能强到与雪山匹敌的，能引雷的，都是有声望的神仙。”云之道：“所以我思来想去，就是二十八星宿，还有归日，和……和扶月？”
***
阿梦身处暗中，面对着一桌与一位红脸蛋纸扎人。
纸扎人笑嘻嘻问道：“想好了吗？你找谁呀？”
阿梦道：“浮梦女。”
她被询问的同时，扶月在另一边也被纸扎人询问。
扶月抬眸，眼底依然是柔情，“浮梦女。”
纸扎人道：“你已经问过了，这已死之人，何必眷恋？”
扶月双目涨得通红，像是质问，可又是柔声，“冥渊分明有复生之法。”
“魂飞魄散，怎么复生？”纸扎人左手搭着右手无奈拍了半晌，才道：“你总拿着半截戒尺跑来，这上面味儿都消了。就算有味儿也没法子啊。”
“分明有的。”
“没那么便宜的事，得以命换命。”
“不过是以命换命罢了，我愿意。”
纸扎人怒了，“魂和骨都没有，你愿意有个屁用！”
***
云之想到扶月，自己摇了摇头，“不会吧？扶月他……”
“月？”扶幼朝着祝祈道：“还敢与我一个姓。配么？”
祝祈思忖着说道：“前些时日，我记得总有一个人来。要找什么浮梦女，是吗？阿幼。”
“前些日子？”扶幼道：“搁他们那边都几万年了，姐姐，这得多往前呐。”
祝祈默默偏过头，战术清嗓。“早日了结这事，早日回去。”
扶幼听着此言，脸色阴沉得像死了媳妇。
“若真是他，也说的通。”宋乘也有了考量，“池惘之时，梦国师来了，瞧着梦国师的意愿，其实只是撮合我们。若梦国师是他所指派，怕是那时就看出了什么端倪，只是想我与哥哥关系变好之后，哥哥能说出些什么。”
“但我身上有你设下的封印，我自己也不清楚，说不出什么来。只知道我和你相爱相杀。而且他看不破我的真身，应当不至于疑心上迭离身上去。”
“难说。”宋乘抿紧了唇，小声道：“毕竟我，很明显。可是我已经很小心了……”
“别揽责任了。”云之道：“这些本不是你应当承受的，若是没遇到我，也不会有这数不清的轮回之苦。”
“若是没遇上哥哥，这些岂非就要哥哥一人面对？能帮上哥哥的忙，我很满足的。”
云之看着小宋乘，若非他当下只是年幼姿态，现在该被他按着亲得死去活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