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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朗声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道:“还有一桩事。”

“长兄是想说,观今日之局势,陛下对宋家和邓家似乎有所不满了?”

英国公点了点头。

韩云琪嘲讽地笑了笑:“尚书令当年教了陛下几年,就真把自个儿当陛下的老师了。他也不想想,坐在那个位子上的,谁会需要一个老师来指手画脚呢?”

英国公皱着眉:“你不要小看了他,他最是会看风向的。”

韩云琪点点头:“长兄放心,我心里有数。今儿晚上他在殿上的那番答话,显然就是要退一步了。明儿起,估么着朝中要有不少位子空下来。”

他们这些个世家大族,家大业大、子弟众多。

这么多的子弟,别说稍有那么一两分才干的,便是个平庸的蠢货,靠着家里的荫庇,也能捞个小官儿当当。

当官儿的嘛,哪儿敢说个个都是清正廉明,也不可能全都是能臣干将。

这里头,难免会有那么一些手脚不干净的、本事不到位的。

尚书令这一让步,这些子尸位素餐的宋家人、邓家人就都得主动退下来。

想到这儿,韩云琪眼睛一亮:“邓家那位御史大夫,也必得辞官了。”

那位御史大夫,今儿可是被宁贵嫔点在了明面儿上。

甭管他是个好的还是个孬的,只要宋邓两家不想扎了陛下的眼,他这个官不辞也得辞。

“御史台,可是个要紧的地方。”英国公的手仍然放在胡子上,话语中却都是志在必得的意思。

···

次日。

辰时还差三刻,姚兴德叩响了寝殿内间的门:“陛下,到时辰了。”

陆昭霖轻轻抬起搭在自己身上的那条玉臂,搁回佳人身侧,再将衿被给她搭上。

然后出了帐子,低声嘱咐了一句:“去外间,不要扰了宸妃。”

床帐之内,江诗荧微微睁开了眼睛,又无声闭上。

直到辰时末,才听她唤了一声:“秋雨。”

秋雨带着宫人们入内伺候。

扶她起来时,秋雨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陛下吩咐了姚公公,将凤印送到安和馆去。”

江诗荧面色不变,丝毫不觉得意外。

秋雨也不再提及此事,只道:“尚服局那儿递了信儿过来,问娘娘何时方便,尚服女官想要求见。”

江诗荧略想了想:“让她一个时辰后过来。”

秋雨“诺”了一声,使了人出去传话。

江诗荧坐在妆台前,轻轻舒了口气。

陛下只提了凤印,没有说宫权,只怕,还是属意她和贵妃同掌。

同掌宫权,哪儿比得上大权独握来得舒坦?

她不急,该急的是贵妃。

眼看着皇后身后的宋、邓两家就要后退一步,贵妃身后的韩家呢,退还是不退?

眼看着皇贵妃之位、甚至皇后之位,就在一步之外。便是理智告诉贵妃、告诉韩家,这一步该退,退了之后有利无弊,他们能忍得住这天大的诱惑吗?

想到这儿,江诗荧的唇边抿了抿笑。

此时,早朝已散。

陆昭霖坐在御案前,面前摆着七八封折子,都是请求致仕的。

上折子的人,不是姓宋,就是姓邓。

陆昭霖大致翻了翻:“吏部、刑部、户部、门下省、御史台、国子监。”

然后,他将这几封折子往桌上一扔,“哼”了一声:“他们倒是乖觉!”

姚兴德低着头,心里腹诽道,他们这个陛下,可真是难讨好。人家占着位子不让的时候,您骂人家是碍眼的蛀虫。人家乖乖把位子让出来了,您又骂人家太过乖觉。您到底想要什么?

才想到这儿,就听陆昭霖道:“传蔺由过来。”

不多时,蔺由进殿。

“臣参见陛下。”

“起吧。”陆昭霖道:“昨儿晚上,尚书令都给哪几个府上传信了?”

蔺由一一报了出来。

“朕就知道!”陆昭霖哂笑了一声。

也罢,到底尚书令是他的恩师。既然这小老头懂事,他就暂且放过他们一次。

只盼着,其他几个世家,也能学一学,乖一些才好。

他心情颇好,随手就翻开了一本新的奏章,瞥了两眼,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姚兴德正在猜,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儿了不成?

就听阴恻恻的声音自上首响起:“御史大夫才刚上了折子请辞,韩家就盯上了这个位子。”

说着话,他将这奏章随手一扔:“朕倒要看看,他们要不要得起。”

···

午后,湘影居里。

秋日的风清清爽爽,江诗荧和宁贵嫔没有闷在屋内,而是坐在院子里煮茶闲聊。

这样的雅事,入宫前的江诗荧是很少做的,入宫后却多了很多空闲的时间,一样样学了起来。

她耐心地等待茶沫浮起,轻轻撇去,开口时似乎颇为几分漫不经心。

“今儿跟在你身后的宫女,换了人?”

宁贵嫔的眼睛落在那一双纤纤素手上。

“先前跟在臣妾身后的香雪,昨儿夜里突然起了高热。”

“可着人看过了?”

“已经请了太医,开了方子。”

“希望她早日能好起来吧。”

这样说着,江诗荧和宁贵嫔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笑意。她们心里都知道,这香雪,怕是从此好不起来了。

背了主的丫头,就别怪主子心狠手辣。

江诗荧已经分好了茶,亲手放了一杯在宁贵嫔身前。

宁贵嫔道:“多谢娘娘。”

江诗荧轻轻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又落到不远处的芝兰身上,她正和红珊坐在一起说话做针线,也不知说到了什么,两人齐齐笑了起来。

“这个芝兰,看起来倒是个乖的。”

宁贵嫔眉眼弯弯:“又乖又傻。”

江诗荧抿了口茶才道:“傻不怕,就怕自作聪明。”

“娘娘说的是。”

又说了两句闲话,就有人来禀,说御前的小常子求见。

小常子这一趟过来,却不是为着什么好事儿。

“宸妃娘娘,皇后娘娘要见您。”

江诗荧挑了挑眉:“皇后娘娘要见本宫?”

小常子点头,又加了一句:“陛下说,您若是不愿,可以不去见皇后娘娘这一面。”

江诗荧的唇边缓缓勾起一个笑容:“皇后娘娘召见,我怎会不愿呢?”